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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皆共沙城老》 小说介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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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昂略休息了一会，浑身酸疼，反倒觉得肩膀的伤痛不怎么难忍了。他走进屋内，将所有的衣服和仅剩的一些馒头仔细的包裹起来，才将母亲和弟弟一一抱出了屋外。借着月光，将两人和包裹又一一的抱到离官道不远的那株老树下面，轻轻的放下两人。刚待回身，却听见母亲梦呓般的叫了几声，凄厉之感直能将宁静的夜空划破，秦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她睁开眼，拨开遮挡在眼前凌乱的长发，看到的却是漫天的繁星，不由的一怔，忽的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，猛然坐起身来，环顾四周，见秦昂就站在自己身旁，秦深则躺在自己的身旁，看着他额头已经发干的血迹，不由的两眼又红了起来，扑到秦深身上，又哭嚎了起来。

秦昂走上去将她拉了起来：“娘，秦深没事，可能刚才撞的太猛了，昏过去了。”

她闻言，只是不信。

“你看他胸口，你再探探他的鼻息。”

她慢慢的伸出手，那只因为恐惧和巨大的哀伤而剧烈颤抖的手，轻轻的探了探秦深的鼻息，当即笑逐颜开，抬头看着秦昂，发现他的肩膀上也包扎了起来，才想起了他也已受伤，当即歉然道：“昂儿，你也受伤了，伤的厉害不厉害，让娘看看。”

秦昂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，微微一笑：“娘，我这点伤不要紧，还没有上次我爹他打的重呢。你醒了，刚好，你看着秦深，我回去放把火，把屋子点了。”

“点了！”她大惊道：“你把咱们家都烧了，我们住哪去？”

“听那两个人的言语，他们都是百户，两个百户就这么死在我们的家，很快就要有人找上门来了，到时候我们百口莫辩，被他们抓去还不知道怎么折磨我们呢。不如一把火都烧了，来个死无对证，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们被那两个人杀了，就不会有人想到是其实是我们杀了他们，反正他们人都死了，就算黑土城的老爷们有通天的本事，也找不到他们两个人来对质了。我已经长大了，靠着这一身力气，去到哪也不愁我们三人吃不上饭。”其实他本想自己独自逃亡，只是如果事发，母亲和秦深难免要受到牵连，就是父亲回来只怕也难逃连带。

“房子烧了也就烧了，可是你爹要是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？我看要不我们就在村里找间房子先住下来好了，等你爹回来我们再做打算。”

秦昂冷笑道：“这里是绝对住不了了，娘，你想想，刚才我们闹了多大的动静，有没有一个人来帮忙？大家都怕惹麻烦，怕引火烧身，让他们知道我们杀了两个百户，为了摆脱干系还不得就地把我们捆起来报官。”

她听到战士二字，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抖，低头呢喃：“不会吧，毕竟我们都是祖祖辈辈都住在这的。”

秦昂哼了一声：“别人不说，就说冯大叔和王大妈，我和秦深躲在他家，若不是他们怕那两人找了过去，连累他们，又怎会将我们两人一起赶了出来？”

“这…”

“我一出来，听见娘的哭喊，让秦深躲了起来，我才回家，也多亏了他们把我们赶出来，不然娘你可就…”

“村里也待不住，你爹回来怎么办？”她已经全没了主意，只是觉得就这么丢下秦臻，实在不忍心，在家从父，出嫁从夫，这是她的人生信条，只希望儿子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。

“我想过了，就算爹回来，第一时间也不会回家来，而是要去城北交还人家的骆驼，我们三人不如先去那，等爹回来了，再做计较。”

她慢慢的点了点头：“可是，万一让官府的人知道了我们杀害百户的事情…”

“娘，你放心，他们不会知道的，昨天夜里大家都只知道两个战士闯进了我们家中，只听的屋中吵闹，谁都怕引火烧身，不会出来看一眼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只有我们知道，咱们家连同那两人的尸首一烧，村中的人只会以为我们一家被害，谁也想不到是我们杀了那两个百户。而官府那方面，就算找来，面对两具黑炭一样的尸体，他们又怎么能分辨出来是谁呢。”她现在意乱神迷，脑中早已全无主意。

秦昂心中十分清楚，那些战士老爷不见了自己的百户，沿路寻找之下，要不了多久就要找到他们这里来，见了这刚刚烧毁的屋子，自然会觉得奇怪，稍加逼供，总有人会将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。只需在那废墟中稍一搜查，便会发现死的人是两个百户而不是他们母子，那么村中的这些人肯定难免牵连，即便能够侥幸逃过一死，受尽折磨却是毫无疑问。他因为那些村民胆小怕事，把他们都恨了起来，只觉的他们这是咎由自取，死有余辜！

这也全怪不得秦昂心狠，若是好心提醒，让他们也都逃难，只怕这些人听了只有更加害怕，想来想去，既舍不得舍弃家业，又想想法活命，唯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只有将他们母子三人捆了起来，等到明天交出以避灾祸。而这灾祸本就因他们三人而起，任谁心中都不会内疚自责以致产生半分犹豫，秦昂如此，多少也是是为了自保。

她呆呆的立了半晌，好像是在仔细思索着秦昂的话，可一转头，自己刚才想的什么全都忘记了，这一晚上又惊又吓得，早就六神无主，只得木然的点了点头：“好吧。”

秦昂也没有再说话，走回屋内，把家中所剩不多的灯油在两个百户和床铺上都洒了些，然后点起火把，走出屋外，远远的丢了进去。瞬间火光四溅，将整个屋子照的如白昼一般。秦昂心中突然觉得好笑，自打记事起，家中从来没有点过这么亮的光。见火势已起，很快蔓延到了屋外，也不敢多做逗留，回到老树下面，秦深已经醒了过来，只是迷迷糊糊，无法行走，他把秦深背起，与母亲携手往东北的城北镇。

秦家的大火直烧了一夜，好在整个村子户户独立，各不相连。村中各人均是胆战心惊的熬过了整整一夜，见的外面火光四起，谁也不敢出门，生怕引火烧身，祸及全家。到了第二天一早，耳听外面平静了半夜，才有人陆陆续续来一窥究竟，那时大火早已经熄灭，只剩下几丝柔弱的青烟。确定没有了危险，众人才陆续出门，慢慢的在秦家周围聚集了起来，纷纷议论，各抒己见。

“秦臻一家也是够倒霉的，遇到了这么两个瘟神，可怜秦臻，出门一趟，回来老婆孩子都不见了，不知道他见了这副光景，要难过成什么样子。”一个老人感慨道。

“还好他出门了，要不他们一家不都死了。”另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老人反驳道。

“要是昨天没喝酒就好了，拼了我这条命不要，也要救下秦家的嫂子和这两个娃，我们受他们的欺压还不够吗，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。”一人恨恨道。

“是啊，真是…”另一人接口，顿了顿，环顾了一眼四周，才低声续道：“总有一天要官逼民反的。”

“真是可怜了这秦家嫂子和这两个孩子了。”一个体态颇丰的女子泪眼婆娑的泣到。

更有个感情脆弱的，上了年纪的女子早就已经忍耐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：“我可怜的妹子啊，你那两个娃娃还那么小…”在她身边还站着几个年轻点的村妇，也是低声哭泣，不住的抹着眼泪。

村中仅有的几个孩子年纪尚小，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，见大人们都难得的围在一处，自然而然的跟了过来，见到一堆被火烧败的废墟上，兀自冒着几缕细烟，捡起地上的石子来砸烟做戏，只是砸了半天，却不见那烟有丝毫散去的意思，不由的越发生气，丢的石子也是越来越大，只砸的烟灰四扬。大人们都在忙着哀悼，谁也没工夫来管这几个孩子。

自发的 “追悼会”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刻钟便草草的结束，毕竟死者已矣，生者却是还要为了生活的口粮奋斗钻营，随着大人慢慢散去，孩子们玩了一会也自觉无聊，一哄而散，去别的地方玩耍去了。

随后的两天，再也没有人提起秦家母子，人们还是像往常一样，小心翼翼，艰苦朴素的过着自己的生活，好像两天的时间已经很久了，久到足够让他们忘却任何大事，而秦家这事不过是一件完全不值得废神记忆的小事罢了。

中午，家家户户均是炊烟袅袅，就在离那老树不远的大路上，远远的一道尘土滚滚卷起，随后几十骑乘着黄烟，奔驰而来，到了老树边上，领头的那人勒住的马儿，随后众人也均一一停了下来，过了片刻，众人调转马头，往这村里而来。刚一进村，分头而去，分别往每户人家奔去。

不多一会，战士们带着一脸迷茫，早已吓的胆战心惊的村民们在村口集合了起来。

领头的那人也不下马，高声喝道：“我是城北镇的方千户，诸位乡亲，几天前我手下有两个百户带着城主的命令去前线传令，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人见过他们？”他说话的时候，身旁的两个法师分别施法，五彩的魔法慢慢的聚集了起来，变成了两个清晰的人形，后来竟至与真人无异。

村民要么齐齐摇头，要么参差回答，回答的内容像是商量好了，均道不知，众人一起说出，显得乱糟糟的。

方千户摆了摆手，众人乖巧的安静了下来：“你们这么说我哪能听的清楚，这样吧，谁见过他们就举起手来，我点名来回答。”

过了半晌，没有一个人举手，千户旁边的一个人先着了急：“千户大人，和这些人讲道理他们是不会听的，就让属下来吧。”

“哎，沈百户，这刑法是给那些作奸犯科的人用的，怎么能用在这些守法的乡亲身上呢。我看这样吧，若是答的有用，那么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他的了。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，抛了几抛，好像那区区一百两银子当真很重，竟险些没有接住。

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小的骚动，大人还在犹豫，几个小孩却把父母的交待抛到了九霄云外，跳着举起了手来，争着叫道：“千户大人，我知道，我知道。”几人身旁的大人反应极快，本能的伸手来拦，还是慢了，早被方千户看见了。

“好孩子，就…”他伸出食指，将所有小孩指了一遍，才在一个男孩身上停了下来：“就你吧，你出来说，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？”

男孩走出人群，道：“千户大人，大前天夜里，我见到两个人到了秦深家里，后来听到他家里发生了争吵，后来他们把秦深家一把火烧了，他们母子三人也都被烧死了，第二天我们醒来的时候，两位大人就已经不见了。”

“哦？”方千户跳下马，走到那男孩身旁，指着一堆黑色的废墟道：“你说的秦家就是那吗？”

那男孩点了点头。方千户也点了点头：“好孩子，给吧，这银子是你的了。”

男孩接过银子欢欢喜喜的回到了人群中。这一下人群中爆发了更大的骚乱。

“你们两人去那看看。”方千户吩咐两人去秦家检查，又问村民：“还有谁看见了什么吗？我这还有一百两银子。”他又将那银子抛了抛，这次却是稳稳的接住。

村民们见千户大人果然言而有信，均是跃跃欲试，怎奈他们所知比那男孩也多不了多少，只有空自着急的份，纷纷暗自后悔，否则那一百两银子已经握在手中了。王大妈与冯大叔本想发言，转念又一想，秦昂兄弟虽然已经死了，可他们到底还是得罪过了两个百户，若是让千户得知两兄弟曾在自己家中躲避，恐怕要惹些麻烦，决定还是不说的好。

方千户见没人说话，又问了一遍，依旧没人说话，知道他们确实也不再知道什么，也不再白费口舌。过不多会，去秦家的两个战士回来，在方千户耳旁低语了几句，忽见他脸色大变，先怒后喜，一连说了几个“好”字：“我好好待你们，没想到你们竟当我是傻子，好，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人是吧。沈百户，拉两个人出来。”

身旁的沈百户闻言，当即在人群中拉出两个人来，只吓的两人觳觫哀泣，求饶不跌。沈百户听的两人哭喊，心中烦躁，一人一脚，踢翻在地，喝道：“再多一句话，我先一刀劈了你。”说着，将手中的大刀高高的举了起来，那两人当即吓得面如土色，果真再也不敢说一个字，只是不住的发抖，裤腿早已被尿浸湿。

方千户走到两人身前，俯身喝道：“说，到底是谁杀了他们？”

那两人只是瑟瑟发抖，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，就算真的知道，怎奈牙齿打颤，舌头僵硬，真的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方千户见状，怒上添恨，只说了一个“好”字，便先后落下了两刀，脚下的黄沙被喷射出来的鲜血染红，两个人脑袋睁着惊恐的眼睛远远的滚开了身体。

村民均是一阵极为压抑低呼，跟着就安静了下来，有胆小的晃了几晃，终于没有坚持住吓晕了过去。

“再拉两个来。”

沈百户又从人群中拉出了两个倒霉蛋来，两人只是不住的哀求，方千户又问了一遍，两人均是不知为何方千户会突然发威，所谓他们是谁所杀，到底是什么意思，一时还没想明白，两颗脑袋也已搬家。

“你们都不知道是吧？那好，我也懒的动手了，沈百户，把这些人都埋了吧。”

众人一听，除了哭嚎以外也毫无办法，突听的人群中一个老人不停的叫道：“千户大人，千户大人，我知道是谁杀了两位百户大人。”

方千户闻言，点了点头，战士才将村民们放下。

“千户大人，一定是秦家母子三人杀死了百户大人，我们一直以为他们被烧死了，看来是他们杀害了百户大人，然后逃之夭夭了。”

“嗯，言之有理，他们两人既然是死在他们家，自然与他们母子两人脱不了干系，那。”见千户展颜微笑，众人均觉得生命有了希望，不自觉的止住了哭泣，齐齐的望着千户，他接着又问道：“那他们三人现在在哪？”

那老人登时哑口无言，待要信口胡诌，怎奈智力平平，反应又不见得多快，如今又是一把年纪，正自支吾。只听千户哼了一声，还没反应过来，身旁的战士手起刀落，将他砍翻在地。

“千户大人，千户大人，我知道是谁。”寂静的人群还没来得及反应，只听一个女子高声叫道。

“哦？说说看。”

“是，千户大人，杀害两位百户的人他。”众人顺着那村妇所指望去，是一个普通长相的中年村汉。

那村汉一脸惊愕，随即反应了过来，急骂道：“刘翠翠，我可没惹你，你不能这么血口喷人！”连忙转过头来对方千户解释道：“千户大人，你可不能听着疯女人胡说，我哪有那个胆子敢杀害百户大人啊，小人可绝对不敢啊！”

不等方千户开口，刘翠翠又叫道：“怎么不敢，两天前我们在秦家的屋前，是谁说的官逼民反？你说这话，大伙可是都听见了，你休想抵赖。”

村汉登时吓得六神无主，汗如雨下：“千户大人，冤枉啊，小人不过是图一时口快，绝无此心啊！”一边说，一边跪在地上，两只手轮番的往自己脸上扇，只片刻的功夫，两边脸颊早已高高的肿了起来，两边的嘴角各自挂着一道血迹。

“嗯，很好，来，你过来说话。”方千户笑着冲那村汉招了招手。他虽十分害怕，可又如何敢不听话，只得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方千户面前。其他村民见状，又放下了心来，刘翠翠更是喜极而泣。

“千户大人，既然抓了真凶，那么这些人？”沈百户问道。

方千户也不答话，只是点了点头，所有的战士一起抽刀，村民被一一砍翻，整片大地都被染成了红色，自始至终，甚至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逃跑一步，只是不住的磕头求饶而已。

村汉闻声回头看了一眼，双腿一软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再也爬不起来。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往下掉，也不顾上去擦，只是不住的捣蒜一般的磕头求饶。

方千户走到他身前，俯身柔声道：“没事，杀了就杀了，只要你告诉我，他们两人身上的金子哪去了，我就绕了你。”

“金…金…金…”那村汉是战战兢兢，可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金子。

“没错，就是他们两人随身带着的，该有…”他回头看了一眼沈百户。

沈百户接口道：“总共一百九十两黄金。”

“对，一百九十两，这样吧，你交出金子，我不但绕你的性命，这一百两银子，不，不，这一百两银子当然是你的，我再分你十两金子如何？”

“我…我…我…”那村汉本来吓的结结巴巴，又不知道千户所说的金子一事，心中一急，半天也只吐出了个“我”字，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“千户大人，看这些都人普通的村汉，会不会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金子的事。”沈百户附耳道。

“嗯，也有可能，你去看看。”

过不多时，沈百户回来，手中握着两锭金灿灿的元宝，恭恭敬敬的交到方千户手中。

方千户接过金子，在那村汉肩头拍了几下，重重的叹了口气：“对不住啊，是我冤枉了你们了。”

那村汉只是磕头：“不…不…不…不敢…”

“回去吧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。”说罢翻身上马，沈百户提刀在手，一刀将那村汉劈成了两截，也跟着骑马而去，剩下的战士们也跟着离去。只留下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村民，就连那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也没能幸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