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叫做《花记杂货铺》,是作者“麦禾苍夏”写的小说,主角是莫奇秋心。本书精彩片段:不是,你对莫这几百年的克制,还是快要压不住了吧?”“什么时候开始,连你也可以教训我了?”男人的表情些许不满,手指突然用力握紧,玉戒上闪出丝丝裂痕般的光影。仿佛他下一秒只要稍稍一用力,玉戒就会立刻粉身碎骨。玉戒不敢再说话...
《花记杂货铺》免费试读
月朗星稀,夜灯如火,黑衣的男人躺在“蓬莱阁”最大的赌坊“南柯坊”的屋顶,几欲睡着。如墨锻衣融入夜色,腰间飘带顺瓦垂下,上缀闪烁的碎晶宛若星河,脚上的祥云靴纤尘不染。男人手指修长,骨节有力。男人的脸算得上好看,不是特别细致柔和的那种,是写满了野心和欲望的桀骜。男人的眉眼深邃,瞳孔如墨甚于夜色。
男人翻了个身,黑长束发间夹杂的的金银丝也宛如星辰流转。他一手抵住面颊侧卧,伸出自己的手指端详,修长手指上有一枚玉戒。
他突然笑了,笑得温柔,拿戴着玉戒的手指指向屋檐边的饕餮雕像,“把我纹得这么丑,这个工匠第一个就该死。”
玉戒半晌悠悠开口,“你对她已经避而不见几百年了,何苦现在又去招惹她?”
“几百年了?才几百年啊……”男人苦笑,“是啊,这几百年确实很难熬啊。不知道还要熬多久……”
“你不是说过再也不会与她纠缠的么?毕竟这几百年来的状态,对你俩都好。为什么指引那个饿鬼去花记讨要祝余草?”
“那个饿鬼……”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,眼神游离,“我觉得他很可怜。”
“可怜?你这千百年来见过无数饿鬼冤魂,也没见你对哪个心生怜悯。饕餮的字典里,怎么会有可怜这两个字?该不是,你对莫这几百年的克制,还是快要压不住了吧?”
“什么时候开始,连你也可以教训我了?”男人的表情些许不满,手指突然用力握紧,玉戒上闪出丝丝裂痕般的光影。仿佛他下一秒只要稍稍一用力,玉戒就会立刻粉身碎骨。
玉戒不敢再说话,主人的心思它一向不懂,它不过是很多很多年以前饕餮在钩吾山上捡来的一块玉石,做成了戒指的形状而已。它只是物,又怎会有人的感情,不过是贴身跟了饕餮多年,吸了些精气,养了些灵性而已。
熠站了起身,周遭起了大风,他的衣袂翻飞,发丝飞舞像一面破败的大旗。他抬头望了望血红的月亮,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无奈,嘴里喃喃道,“是时候了。”
熠的话音刚落,一声婴儿般的啼哭响彻云霄。熠周身起雾,化身为兽。他的头上生出硕大粗壮的羊角,脸部化为虎面,现出两排利齿,手脚化为粗壮四肢,腋下生出凛凛双目,威严而可怖。
熠本是饕餮,吃人的妖怪。
饕餮一跃而起,长毛裹挟着空气,自“南柯坊”上空破顶而入,降于世人。饕餮巨口大开,吞食着坊内的赌客,赌客纷纷逃命,整个赌坊乱作一团。
饕餮贪吃,且不挑食。高矮胖瘦,男女老少,一口一个。木头瓦砾,桌椅梁榭,觥筹勺箸,一并吞入。饕餮四目血红,鼻息如飓风,毛发周张,威风凛凛将赌坊的一切踩在脚下,下一秒又张开了血盆大口,将利爪所擒之物送入口中。赌坊内哭声震天,惨叫不绝。
是夜,在饕餮口下,无人可以幸免……
自从到花记杂货铺做事,秋心已经有多日没做噩梦了。没想到这突然又做起来,竟仍旧无比可怖。
梦中有一个威严可怕的巨兽,吞噬世人,到处是血肉残肢,巨兽所到之处,血海骨山,状如末日。
秋心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坐在店铺里发呆,手机里突然弹出了一条重大新闻。某市最大的赌场夜晚突发大火,因赌场消防通道阻塞,发生了踩踏事件,导致死亡人数过百,赌场的一切付之一炬。
秋心拿着手机莫名打了个冷战。内心感叹着人生无常,生死有命。
花从后堂进来,看秋心呆若木鸡,满脸晦气,竟不觉好笑,“我想你该是我见过的比较衰的人了。”
秋心想笑,却笑不出来,只得自嘲道,“比较衰,难道你还见过比我更衰的人么?”话一出口,想到了刚刚那条新闻,心下觉得跟他们相比,自己已经是幸福多了。
“你昨夜又做噩梦了?”花收敛调笑,关切问道。
“嗯。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。梦到一个吃人的羊角怪物。”
“吃人的羊角怪物?”花的脸色一变,“什么样的羊角怪物?……是否虎面利齿,腋下生目?”
这下轮到秋心吃惊了,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花似乎在走神,并未听见秋心的话,她眉头紧锁,身体僵直。
秋心也不敢多问,只得和她一起站着。这个女孩子,就和这家杂货铺一样神秘过头。有时候秋心都觉得,每次一踏进这个杂货铺,似乎就进入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时空。如果不是表哥介绍她到这里来工作,如果不是每天来往颠簸的那两班客车,她简直觉得,这杂货铺,是不是也是她的一场梦。
好在很快花就放松了神色,笑道,“闲来无聊,志怪神话小说还是看过一些的。你说的怪兽,应该是饕餮。或许是什么时候看到了饕餮的图像,被吓到了,就刻在脑子里了吧。”
秋心叹气道,“或许是吧,天天噩梦做着,我都快分不清什么是梦,什么是真实了。”
花回到后堂,手机就响了起来,声如风铃。
“莫,不是请你帮她吃掉噩梦么?为什么昨夜她又做噩梦了?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,可别让我失望啊。”电话那头的音色温柔,音调却有些急促。
“别急,你我是认识几百年的朋友,我何时让你失望过?”花顿了一下,“不过,昨晚我像前几日一样去吃她的噩梦,可并未发现她意识里有片段存在,我以为是她昨夜确实无梦,竟没想到还有我发现不了的梦境。”
“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昨夜做了什么噩梦?我早上问她,她死活不说,一脸死人样就出门了。”
“她告诉我了。她梦到了吃人的怪兽。”
“吃人的怪兽?她又梦到我了?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焦躁,“上次不小心被她看到了真身,让她以为是梦,把她糊弄过去了。这下又梦到了,她早晚会发现我的身份的。”
“别自作多情了,我的九尾大人,她梦的可不是你。”花想笑,又笑不出来。
“该不会……”电话那头突然就沉默了。
花已经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的两个字。她并不想从他嘴里听到那两个字,但她又同时期待有人说出那两个字。
“该不会,她梦到你那老相好了?她梦到饕餮了?”
花用极低的声音回了句,“是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“我知道为什么。”那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,“因为你吃她梦的时候,定是不小心留了些你的记忆在她的脑子里,所以她才会梦到他的。”
花没有说话,她确实不知道缘由,便也不敢否认。
“都这么多年了,你就不能忘了他么?放过自己不好么?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恳切,“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叛了你,背叛了白泽,偷走了白泽图,唯独就你不愿相信。”
“我不是不愿相信,别劝了,你一个九尾狐狸,感情的事,你不会懂的。”
“确实,我一个九尾狐狸,哪懂得这人世间所谓坚贞不二,生死不渝的情情爱爱。自古男男女女,不过各取所需,风流快活,何苦非要死撞南墙,挫骨扬灰。”
“如此说来,你为什么对秋心如此上心?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,不要告诉我她真的是你表妹?”
“这个你就想多了,她还确实是我货真价实的表妹。九尾与人类通婚了这么多年,血脉代代相传,狐的属性所剩无几。偏偏我这纯得要绝种了的九尾狐狸,还就真的有这一个非兽非怪的表妹,确实稀罕得很呢。”
“稀罕稀罕,放心,我定不负所托,把她那俩大黑眼圈给治下去。”花说着,挂断了电话。
她何尝不知九尾所说她遗落在秋心梦境中的饕餮的影像。她能吃掉别人的噩梦,却没有人能来吃掉她的噩梦。她是莫奇,食梦貘,以人噩梦为食,并有将被吃掉的梦重现的能力。
花仍在回忆,电话突然又响起。花看到没看没好气地接下,“都说了我会照顾好她的,不用你费心关照了,认识你这么多年都不晓得你这么啰嗦。”
电话里静谧无音。
花看了下来电显示,“记”。她惊喜道,“哥,是你?”
秋心有哥哥,她也有,不同的是,星河是秋心的表哥,而“记”,是和她共同见证过天荒地老、沧海桑田的同伴,战友。
“你刚刚和谁在通话?谁托你照顾谁了?”电话那头“记”的声音比九尾多了三分沉稳,三分磁性,三分浑厚,外加一分优雅。
“没有谁,一个老朋友。对了,你怎么突然联系我了?需要回来拿什么东西么?”
“不是,只是听说昨夜饕餮吃人百余,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此事。记”忿忿然道,“熠”本就是食人凶兽,犯下罪恶无数,如果有一天我真遇见了他,定不会顾及你的情面,更不会顾及我们往来数百年交情。
花半晌没有说话,一开口,声音却是极为冷静,“他是什么我早知道,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爱上一个吃人的妖怪。直到后来我想,这世间有善有恶,有美有丑,有爱有恨,凡事都有对立。我们不过是正好处在对立的两面罢了。饕餮吃人,是为本性。那人,难道不吃生灵?人心险恶自私,伤害草木百兽,山水生灵,这难道不是恶么?既然都是本性,那爱,便是爱了,恨,也会继续恨着,我始终不会忘记我爱他,就像我始终不会忘记,如果有一天,你我遇见他,你我会站在他的对立面,做你我该做的事。”
“我知你为天下苍生,便好。”电话那头的“记”似乎也是没想到“花”会说出一大堆肺腑之言来,一时也十分感慨。
“熠”和“莫”,千百年前,那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对。那时的“熠”,还没有彻底放纵自己吃人的本性,只吃饿鬼。那时的“莫”,也没有能力为这么多人吃梦造梦。
直到后来世间天灾人祸横行,战乱纷争不断,鬼兽灵怪各为其主,征伐对立。直到后来瑞兽灵兽受世人供奉,恶灵凶兽被驱逐迫害。直到后来白泽建立了“花记杂货铺”用来保护白泽图,同时维系各界的平衡。又直到后来白泽图被偷,饕餮被认为是元凶。
“你始终不相信白泽图是熠偷的,哪怕他是凶兽,哪怕解豸要与之相触,想吃掉他。哪怕他心虚逃走,不知所踪。”玉枕突然开口说话。
“我相信他,我也相信解豸。我相信白泽图是他偷的,但我相信他定有他的理由。”只要谈到熠,花的语气永远坚定无比。
“我还是想不通,为什么你找了他这么多年,他一次都没有来看你,难道你的爱意不会被恨意消磨殆尽么?难道你的爱意不会随着沧海桑田而消失不见么??”玉枕又道。
“你不过钩吾山上的一块玉石,被熠做成了玉枕的形状而已,你本不知世间万物,不过是吸了些我的灵气记忆,与我说说话而已。你不是我,自不必劝我了。”
当年的钩吾山上,“莫”因为体态蠢萌,身形弱小,被人戏称为“四不像”,受尽欺负。“熠”看她可怜,便关照她,保护她,时间久了,便自然在一起了。
“熠”自钩吾山上苦寻良久,觅得一方灵性玉石,一分为二,一块做成了玉枕吊坠送给了“莫”,一块做成了玉戒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。
注:
“钩吾之山其上多玉,其下多铜。有兽焉,其状如羊身人面,其目在腋下,虎齿人爪,其音如婴儿,名曰狍鸮,是食人”。——《山海经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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